第二十四章 《铁男》【二】

警车碾过了被冻冰覆盖着的乡间土路，前方不远处就可以看到一片已经荒废了很久的田地，而在田地的更前方，则是几座隔着老远就能看出来已经很多年没有住人的乡下土楼。何志和周文鼎把警车直接停在了田地里面，随后，坐在后排的一个年近五十、头发已经秃了大片的胖男人从后排钻了出来。

“这儿就是后连村？”周文鼎一边拿着手里用铅笔画出来的简陋地图比对着一边扭头问那胖男人。

“是，没错，就这儿。我记得就咱们脚底下这片地，以前就是老李家的。”

周文鼎和何志想去看了看，然后又看向前方那片废弃的村落。胖男人则一脸焦急的表情：“你说小铭他到底是咋回事了啊？俺们这些年也没他音讯，他在外边都干啥了，出啥大事了吗？”

在一个小时之前，周文鼎和何志在顺乡镇的一间小餐馆里遇到了这个自称是李金铭叔叔的餐馆小老板。男人的名字叫李鹏，之前也是后连村的村民，在后连村因为乡镇规划被废除后就搬到了镇子上开餐馆为生。周文鼎和何志都是想到高兴，感慨无巧不成书，立刻就问起了李鹏很多问题。

“你要说起小铭啊……哎呀，那以前真的是个乖孩子、是个好娃娃啊！”一问起李金铭的事，李鹏就大声感慨，“就可惜他这命是真的不好啊，怎么就摊上那样的爹妈！”

“那样的爹妈？”说到这儿的时候，周文鼎寻思了一下，“他父母到底怎么样？”

“这个……我这边也不好说，”李鹏对于这个话题犹豫了起来，“就是，对他不怎么好。俺们就光这孩子这事跟他两口子吵过很多次了，回回还得小铭出来劝架。唉，真的是个乖孩子，这日子怎么就过得这么难……”

“那他父母现在怎么样了？”

“死了，村子被废的前一年死的，”李鹏露出嫌弃的表情，“真是活该，下十八层地狱千刀万剐得了！”

周文鼎本来想继续问下去。这个时候，何志抢先一步问道：“以前李金铭家里的一些东西现在还留着吗？”

“啥？”李鹏一时间没有理解。

“之前不是后连村已经被废除了吗？拆除的时候他们家里剩下的东西，怎么样了啊？”

“拆？没拆啊！”

听到李鹏这么个说法，何志和周文鼎摸不着头脑。李鹏拍了一下桌子：“这狗逼政府的工程说是啥资金纰漏什么的，就一直搁置在那儿了，一开始还拿铁皮墙圈起来，之后就放那儿没理过了，俺们这家也白搬了，地也没得中了！”

何志看向周文鼎，周文鼎摇了摇头：“这事我还真没听说过。”这个他说的是实话，岂止他不知道，连吴忠义都不知道这回事。显然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内部问题估计比现在他们在查的案子还要复杂得多。

“那你就说，之前李金铭他们家里的东西，现在在哪儿？”

“哪儿？应该还扔在那旮旯地方吧。俺们也不太清楚，要不……去那边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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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只是土路，但是结了冰之后依然感觉很滑。周文鼎和何志都很小心地走着，李鹏走在最前面，给两人带路。趁着这个机会，周文鼎小声问何志：“你想什么呢？这个时候要去看人家的东西？”

“我觉得关键点在这里面，”何志小声答道，“这个案子我了解的不多，不过能做出这个案子的李金铭，我感觉这小子以前绝对是有过什么不对劲的经历，说不定能从他，以及他父母的遗物里面找到点什么？”

“不错，思路可以，”周文鼎点头默许，“你有设想过能找到什么东西吗？”

“这个……我不好说，回头等看看再说吧！”

三人从荒芜的田地中走过，进入了村落之中。几座破败的土瓦房被积雪覆盖，冷风吹打在它们土灰覆盖的墙面上，发出一些细微的声响。这里比在镇子上给人的感觉还要干燥、冷硬，但是对于这片不毛之地来说，这样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周文鼎不由得抖了两下肩膀，他觉得自己变得不如当年处事不惊了，竟然对于这种事情如此敏感。

“前面，就前面那一家就是了！”李鹏指着前面那一栋看起来是这堆建筑之中看起来最小也是最破旧的一栋小土房。那栋房子的房门和窗口已经不见了，窗口旁边帮着的塑料麻袋碎片正随着风啪嗒啪嗒的拍打着窗沿，房顶后面的半边已经坍塌了。房子前方是一个用一堆砖块围住的一个小院子，一堆已经枯萎的杂草残骸正静静地躺在那里，看着仿佛是掩埋于此的尸体。

看着这座房屋，周文鼎倒吸了口冷气，扭头问李鹏：“你说，李金铭的父母在后连村被废除的前一年死了，是因为什么死的？”

李鹏眼睛转动了两下，指了指坍塌的房顶；“就那年冬天，风刮的贼大，他家房子也不结实，不知道咋回事半边房梁就塌了，他俩就在睡觉的时候给砸死了。”

“哦……当时李金铭不在？”

“小铭去上大学了，俺们都跟他说了，能自立了就别回这破家了，他那天也没回来……”

周文鼎点了点头，正要问其他的，何志已经朝前面踏出一步，用手对着房屋比对了一下，扭头问道：“你确定是九年前？”

“啊……嗯。”李鹏使劲点了点头。

“我记得那年冬天好像没有大风预警啊，一整年都没有。”

“啊……啊……”李鹏的表情有点僵，“那大概是警察同志……你记错了吧。要不就是我记错了……总之他家就是房梁塌了，这事没错了，就是他家房子出了问题。”

“然后一部分塌了之后，就保持这个样子过了九年还没有任何变化了？”

何志看李鹏不说话了，冷笑了一声，对周文鼎说道：“周队，我先进去看看都有点什么东西，你先在这儿，继续问问这个李金铭的叔叔！”说罢一个箭步，跃入了那房屋门框之内的一片漆黑中。

周文鼎斜眼看着李鹏，他也觉得这个人隐瞒了挺多东西，也看得出他有难言之隐。可能这个李金铭的过去比他们想的还要复杂得多，不过……

“说不定意外的很单纯。”

周文鼎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话，吓得李鹏身子猛然一抖。周文鼎继续说道：“我觉得你说的应该都是真的，对我们应该是没有说任何假话的。确实李金铭是一个很有才能、很努力的高材生，确实他有两个对他不好的父母，确实他的父母是因为房梁坍塌被砸死的，确实那天李金铭没有回来……确实那天李金铭没有回来。”

“你你你……你说什么呢你？”李鹏一副很慌张的样子，“我哪儿说错了？我这都是实话实说，我要有一句假话，我让天打雷劈，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我没说你说的是假话，你说的很对，”周文鼎点了点头，“但是你为什么说‘他那天也没回来’？”

李鹏愣住了，整个人都在发抖。周文鼎笑了笑，使劲拍了一下李鹏肩膀；“别紧张，就是聊聊天而已，放松放松。”

不过这样至少是很清楚，李金铭的父母很大几率不是死于意外的……周文鼎心里已经有了个差不多的答案，他觉得，如果是能做得出现在这种杀人案的李金铭的话，那么做也是肯定做得到的。

正在这个时候，何志已经从房屋之中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扁平的、破旧的盒子一样的东西，正用手拍打着上面的灰尘。

“怎么这么快就找到东西了？”周文鼎大声问道。

“房子很小，一下子就能认出来哪个是李金铭睡觉的地方，然后我按照一般小孩子喜欢藏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的习惯，就给找出来了，”何志笑着展示着自己的“战利品”，“还真是挺单纯的小子。”

“说是很单纯，但实际上也是一种狡猾的表现了。”

周文鼎也笑了一下，接过了何志递过来的盒子。那是一个影碟盒子。十年前以及之前的时候，当时影碟还很常见，而且网络也不怎么发达，看电影除了在一些电视台上看之外，就是买碟子用影碟机看了。一想起那个时候，周文鼎还有点怀念，他二十多岁的时候花了两个月的工资买了台影碟机，天天下班回家就用那玩意放从音像店租来的电影碟子看，当时吴忠义还开玩笑说他是个走资派，不过也天天去他家蹭他的影碟机用。

周文鼎打开一片白板的影碟盒子，盒子里面放着一张已经裂成两半的碟片，碟片的正面印着一副十分惊悚的画面，以及两个大字——铁男。

“铁男？”周文鼎将裂成两半的碟片拿出来，仔细端详着。画面中的一半是半张男人的脸，另一半则是一堆金属线缠绕出来的半边人脸形状，这两半组合成一张完整的脸，只是一半是人，一半是金属。

“啊啊啊……”

李鹏大叫着走上来，想要夺走周文鼎手里的碟片，何志已经上前伸出脚绊了李鹏一下，李鹏面朝下摔了个狗啃泥，趴在地上低声呻吟着。

“我记得以前我好想听明科那小子跟我提到过这个片子，”何志走上前，说道，“好像是一个三级片……故事讲的什么我也不太清楚，据说挺猎奇的。”

“这个我以前听说过，”周文鼎说，“我记得大概是04年的时候，那阵子市里搞了个打击盗版的大行动，当时缴获了一大批盗版、走私的碟片，我记得那时候就看到过这么个片子，同事里面还有些人讨论过，好像还是个获奖电影。不过嘛，终归还是个不符合我国国情的片子，该打倒还是得打倒的。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这样一张影碟会出现在这里？”何志接上了周文鼎的话，“看这个居住环境，李金铭的家庭很大可能是一穷二白的，考上大学如果说是靠着他优异的成绩获得的奖学金以及校内打工来度日的话，以他作为优秀学生的身份，又怎么会购买这么一张影片，或者说……”

“或者说在更早的时候，他就已经有这张影碟了，更早的时候，”周文鼎说着，看向刚从地上踉跄着爬起来的李鹏，“你知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呢？”

“不……不知道，”李鹏大口喘着气，“我真不知道，真不知道小铭怎么就弄到这片子的……说不定是学习用的，学习用的……”

周文鼎露出一副复杂的表情，又看了看手里这张破碎的影碟。

必要的话，回去得看看这个叫《铁男》的片子……说不定能从中找到关于李金铭的什么东西……

“先带他回去吧，回去可能还有很多话可以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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